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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时还称天妃宫——由两则明清史料说起
来源:      时间:2015-12-29 09:13:17

        古代高丽、朝鲜两朝曾有许多使臣来华,他们沿着大致相同的路线跋山涉水,他们的中国行纪称为“燕行录”。这些使臣也称“燕行使”。

  崇祯二年(1629)七月,又有燕行使出发,李忔一行人乘船而行。走海路为不得已。明军清兵交战,燕行使通常所循路线,即从鸭绿江经山海关到北京的陆路已被阻断。李忔渡海到了山海关,陆路仍不能走,滞留五个多月后,再走海路,绕道天津。与诸多燕行使相比,李忔因此多了一种机遇,得有礼奉妈祖的缘分。李忔号雪汀,其所记《雪汀先生朝天日记》因详载明清“北京大战”的进程而受瞩目。这部日记的天津见闻,也颇具史料价值。

  帆船航海多风险,便有拜神的心理需求,祈盼超自然力量的保佑。李忔自半岛启航,“巳时上船,即行船神祭”。所祭主要为“大海、龙王、风伯三神”。“晓行三神祭于船上”之类语句,反复出现在李忔海上日记里。行至中国沿海,有明朝兵船接应,李忔日记开始出现“四更头行天妃神祭”字样。再后来,由山海关往天津,明朝水军偕行,李忔记:“早发,向望海亭行娘娘庙祭。”入乡随俗,当年朝鲜使臣对于中国的妈祖信仰习俗,接受起来并没有什么隔膜。

  这里要说的是,最早记载妈祖护航传说的著作,恰好是《宣和奉使高丽图经》。这是妈祖崇拜初兴之际,宋朝使臣船队前往朝鲜半岛的记录。因为此次航海活动,宋徽宗为莆田神女祠赐额“顺济”。历代朝廷对妈祖的封赐,这是第一次。中外交流,礼尚往来,徐競《宣和奉使高丽图经》对邻邦“山川风俗、典章制度以及接待之仪仗,往来之道路,无不详载”,且绘了图画。

  仍说燕行使。李忔所经历的,是明朝天津水军的妈祖祭祀。妈祖崇拜兴起于福建,随着元代的海上漕运传至北方,特别是海运目的地——直沽,在海河两岸各建起一座规模较大的妈祖庙。至明朝,永乐初决定设天津卫并筑城,战略考量之一也是漕运,当时仍实行海漕。督修天津城的官员,由工部尚书领衔,排名第二的陈瑄,正受命总督漕运。设卫后55天,陈瑄奏准在筑城的同时,重建天妃宫。天津历史上,早期的城市发展、漕运与妈祖文化传播,三者间的互动,这是又一次直观的显示。后来漕运改走里河,但有明一代天津海口驶出泊进的运军粮船并未绝迹,包括渤海至蓟运河航路、至辽东航路。天启年间又在津设水军。渔船粮艘,运军抑或水军,从元至明,航海拜妈祖的习俗沿袭着。燕行使李忔的日记,反映了明朝水军对于这一习俗的传承。

  崇祯三年三月十五日,李忔船抵天津“城东门外”。“舳舮迷津”,河道繁忙,这是他最初的津城印象。转天,“陆宿于娘娘庙后廊,馆宇甚宏”。三月十七日,李忔参与天妃宫大殿里的祭拜。日记写道:“道流焚香上馔于天妃前,吾亦参拜烧香,观者皆喜。东西殿阁塑像(塑像皆海洋诸神云)不知其数,崇奉之严,祀事之繁,无如此庙矣。”先夸天妃宫馆舍大,再赞殿阁神像多,礼神仪式繁缛、气氛庄严。这夸赞,是倾述于日记里的感受,并非外交场合客套话。李忔在天妃宫馆舍住了五天,此后前往北京,在那里一病不起。

  李忔的这些记载,应纳入妈祖文化研究的视野。李忔言及天妃宫后廊,其后三十多年,一段出自诗人龙震笔端的文字,讲到北廊和南廊。

  龙震是清早期天津有影响的诗人。其《野鹤道士小传》记:“王野鹤道士讳理聪,李怡神子之第三弟子也,总角时便弃家从师,住天妃宫之南廊,随其张马两师兄习道家礼仪。”龙震记,王野鹤生于顺治壬辰年(1652),长他五岁。龙震“八九岁从蒙师读书于天妃宫之北廊,与野鹤时时见之”。龙、王二人相识于天妃宫,是在康熙初年。此时,天妃宫内北侧有蒙学。从龙震的盐商家庭条件看,此学当非义学。至于南廊,大约在被称为“宫南别苑”那一隅,住师徒四道士。学道教仪礼、道教典籍,习音乐和书画,这里有他们充实的日子。他们还筹划创建新的道观,从这里走向香林苑的工地。所建香林苑,苑内栽花种竹,颇多景致至今长存在诗章中——野鹤道士与张霔、龙震等人结为诗社,晨夕吟啸其间,四方名士往来不绝,使香林苑成为与水西庄、遂闲堂、海光寺一样的文学家园,载入津沽文化史册。天妃宫北廊南廊如此有故事,龙震这篇人物小传,为妈祖文化研究提供了材料。

  上引两则史料,年代均在清朝加封天妃为天后之前。两则材料带来有关天后宫历史的一些联想。 

  其一,“崇奉之严,祀事之繁,无如此庙矣”,体现了礼神的虔诚,大约也与自元代起敕建妈祖宫庙,皇帝派员祭祀形成的仪式传统有关。

  其二,两则材料涉及附设于宫庙内的馆舍和塾学等。民国时期的天后宫照片记录货摊小店与学校并存的情况,看来是其来有自。

  其三,元代时,天妃宫曾由僧人管理。明正统年间,“礼部札付道士邵振祖领《道藏》一部”。此时已是道士住持。这种情况至明末没有变化,所以有“道流焚香上馔于天妃前”的实记;入清依然,龙震所记天妃宫南廊成了新道观的“筹建处”,当与此相关。

  其四,明朝水军将朝鲜使臣安排在天妃宫,反映了水军与天妃宫的密切联系。水军以天津为基地,与海打交道的兵将们为寻求心理慰藉,将天妃宫作为“精神的大本营”,是挺自然的事情。妈祖信仰民俗也成为水上军人的习俗,这不是孤例。

  其五,朝鲜使臣“馆宇甚宏”的记述,还扩大了关于利玛窦曾在天妃宫停留的联想空间。比燕行使李忔早些,万历二十八年(1600),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赴京途中曾羁留天津半年之久。他由南京乘船行至临清,被“请”到太监马堂的船上,带到天津。马堂时任天津税监、天津河御用监少监,乘豪华专船往来于天津临清之间,横征暴敛。马堂与天妃宫关系非同一般,民间多有传说。由此,利玛窦被马堂“留在城堡里”,还是津城东门外天妃宫,成为津门掌故一个话题。利玛窦留下的札记语焉不详,只说“搬进一座偶像庙宇,并派了四名士兵看守”。利玛窦来津之后30年,天妃宫馆舍有朝鲜使臣下榻,并给予“馆宇甚宏”的评价。这似可为利玛窦曾落脚天妃宫的推想助力;然而,毕竟只表明具备接待住宿的能力,还不是直接的明证。

        (摘自天津日报作者吴裕成)